悟徹人生

什麼是無常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(香港西方寺開示)       --覺真長老

　　佛教講無常。很多人知道無常，但又不能認識無常，不肯接受無常，不懂得運用無常的智慧來看待自己的一切，或者看待別人的一切。知道無常，能說無常，但是能說不能用，這就是民間的一句俗語：〝瘸和尚說法，能說不能行〞。

　　今天，我就和大家來說說無常。

  香港西方寺記者拍攝

　　常，是恆常，是不變，是永遠如是。無常，當然是上述的反面，即不恆常，不可能不變，不可能永遠如是。也即是變化無常，變化多端，變化不已，變化無定，永遠在變化發展、發展變化之中。佛教的根本理論是緣起論。世界的存在，世界上的一切，萬事萬物，皆由因緣和合而生，當然也由因緣離散而滅。一切都處於生起、變異、壞滅的過程之中，遷流不停，變化不斷，沒有恆久性，沒有恆常性，沒有常住不變的東西。

　　在佛教中，如果有人認為事物是常住不變的，那就叫〝常見〞，也叫〝邪見〞。如果有人認為一切都要斷滅，死了，就不存在了，什麼也沒有了，那就叫〝斷見〞，也叫〝惡見〞。這兩種〝見〞，都是錯誤的，是對〝無常〞的無知。

　　佛教認為無常有兩種：一期無常和念念無常。

　　一期無常，是指一切事物在某一期間內，遷流變化，不斷代謝，最後歸於壞滅。比如：〝離離原上草，一歲一枯榮。野火燒不盡，春風吹又生〞。草、花，一年一次春天生長了，夏天繁盛了，秋天枯謝了，冬天甚至死亡了。這個〝一歲一枯榮〞，就是一期無常。人，也是這樣，經歷了生、老、病、死，四個階段，從生到死，就是一期無常。其它的一切事物的生住異滅，世界的成住壞空，縱使經歷的時間各有長短，但都是一期生命，一期無常。

　　念念無常。這個念念無常，我有兩個理解。

　　第一個理解，是本義的。念，是梵文〝剎那〞的漢文意譯。一念之間，就是剎那之間。念念，就是剎那剎那。（據說剎那，很短暫，只有一秒的1/56）這就是說，一切事物，不僅有一期無常，而且在一期當中，隨時隨地都有不斷的生、住、異、滅。比如一年當中，春夏秋冬，是在不斷的變化，春不能恆常，冬也不能恆常。一月當中，那個月亮，從月缺到月圓，也是不斷的變化，月圓不能恆常，月虧也不能恆常。一天當中也是，從早到晚，二六時中，也是在不斷變化。這就是生老病死，新陳代謝，每一個階段上，也有剎那剎那的無常，遷流不息，永不停頓，永不停住，永不恆常。所以佛經中說：〝無常迅速，念念遷移，石火風燈，逝波殘照，露華電影，都不足以喻萬物的念念無常〞。這是說的時時在變，無時無刻不在變。

　　第二個理解，就是人的念頭了。人的念頭，前念後念，念念不斷，這個念念也是無常。這裡，我給大家說一個佛經中的故事吧。這個故事出於《賢愚經》：

你們是男人嗎？

　　很久很久以前，閻浮提洲有一個波羅奈國。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，國王名叫波羅摩達。波羅摩達王有兩個兒子，都是勇敢健壯、聰明機智、相貌端正的青年。國王非常喜愛他們。

　　一天，小王子突然想到：如果父親去世，將由我哥哥繼承王位，我比他年幼，不可能當上國王。人生一世，不能凌駕於萬人之上，而要對哥哥俯首稱臣，太委屈了，還不如找個僻靜的地方修行去。一旦得道成仙，也算是出人頭地了。於是，他對波羅摩達王說出了自己的願望：〝請您允許我到深山裡去修行！〞波羅摩達王當然不肯答應。小王子主意已定，一再懇求，波羅摩達王只得同意了。於是，小王子離開了王宮，到山裡修行去了。

　　過了幾年，波羅摩達王去世了，大王子繼承了王位。可是沒過多久，大王子就得病死了。由於大王子沒有子嗣，大臣們就聚集起來商討王位繼承人的問題。一個大臣說：〝老國王不是還有一個在山裡修行的小兒子嗎？如今，我們把小王子接回來繼承王位吧！〞大臣們都很贊成：〝對呀！這是一個好辦法。〞於是，大臣們一起到山裡見小王子，把波羅摩達王和大王子相繼去世的情況對他說了，請他回去接管王位。小王子回絕道：〝這件事我恐怕做不了。我正是為了逃避人世間的險惡才到這裡來修行的。無憂無慮地修行，是何等清靜悠閑！如果做了國王，種種煩惱就會把我糾纏住，哪裡比得上如今這自由自在的日子！〞大臣們懇求道：〝老國王和大王子相繼去世，只有您一個人可以繼承王位。國不可一日無君，請您以江山社稷為重！〞小王子見大家一片至誠，終於隨他們回到王宮。

　　小王子少年出家，沒有接近過女人。做了國王以後，珠環翠繞，他漸漸沉浸到女色之中。新國王晝夜放蕩，不肯節制。不久，後宮裡的嬪妃彩女們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欲望了。全國所有的漂亮女人，只要被國王看見，就被搜羅到王宮裡，什麼時候國王玩膩了，什麼時候才能離開。他甚至詔令全國：〝上自王公大臣，下至平民百姓，所有要出嫁的女子，都必須先到王宮裡陪國王過夜，然後才能到丈夫家裡去。〞

　　為了拯救全國的年輕姐妹們，一個女人挺身而出。她不顧自己的尊嚴，脫光了衣服跑到大街上，當著眾多的男人站著小便。人們驚得目瞪口呆，紛紛指責她不知羞恥。這個女人說：〝我與你們都是女人嘛！女人在女人面前脫光衣服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？〞人們回答：〝我們分明是男人，你為什麼說我們是女人呢？難道你連男女都分不清嗎？〞這個女人氣憤地說：〝你們是男人嗎？全國只有國王一個人是男人啊！所以，全國的女人都可以被他霸占，被他侮辱！你們如果也是男人，怎麼會容忍國王霸占和侮辱你們的妻子、女兒們和姐妹們呢？〞人們聽了，羞愧得漲紅了臉，覺得這個女人的話很有道理。大家紛紛議論：〝不能再讓國王胡作非為了！〞

　　王城外面的花園中有一個清澈的水池，國王經常到水池裡洗澡。一天，大臣和百姓們悄悄地埋伏到水池附近，等國王脫了衣服，準備下水的時候，人們衝了出來，把他圍在中間。國王吃驚地問：〝你們要幹什麼？〞大臣們說：〝身為國王，應該為人正派；可是你荒淫無度，傷風敗俗，侮辱了全國的人！今天，我們忍無可忍，誓為國家除害，另立明主！〞大家一擁而上，把作惡多端的國王打死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（見《賢愚經》）

　　我們看看這個小王子的念頭有多少？

　　他在王宮裡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，但是，想到，他哥哥，王位繼承人是他哥哥，而不是他。他的一念是，要凌駕於萬人之上，不肯做哥哥的臣下。所以，又來了第二念頭，離開王宮，到深山去修行。這是為了將來得道成仙，還是出人頭地。你看他的念頭變了，變為不肯安於王宮，要離開王宮，這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？要真修行，在王宮就不能修行嗎？他是為了逃避他的哥哥。過了幾年，父王去世，繼承王位的哥哥，也去世了。大臣們來找他，回去繼承王位。起初，想的是，這裡清淨，怕回去有煩惱，不願回去。後來，經過大家的勸說，他又變了。回去當了國王。生活改變了，他的欲望也越來越多了。念頭也越來越不像話了。最後，可想而知，他被憤怒的全國人民抛棄了。這是不是他的念頭變化無常。他的行為也變化無常，結局也就很可悲了。

　　心，是認知世界的原生點。你的一切願望、行為都是從心出發的，看看這位小王子，他不是念念無常嗎？

　　無常雖然有兩種，但無常是無始無終，無有盡頭的。以人為例。人有生老病死，但生前，仍有生命，死後，也會轉化為其它的生命形態（六道輪迴，就是六種生命形態），這種轉化，是相續不斷的。一切事物都是這樣，每一個事物都由因緣和合而生，每一個事物也都由因緣離散而滅。滅了，不是沒有了，而是又轉化成另外的事物。世界也是這樣一個成住壞空的過程，周而復始，不斷轉換，所以，世間一切事物，永遠在生滅變化，無始無終。

　　佛教的無常思想，無常觀念，是非常科學的。佛教認為，世間一切事物，都是一種流。思想，是思想流。意識，是意識流。生命，是生命流。能量，是能量流。時間，是時間流。水是流，空氣是流，火焰也是流（七月流火），車如流水馬如龍。一切事物都在流動中存在，都在流動中變化，都在流動中生住異滅。這不是讓我們看到事物的本質了嗎？還有什麼可以執著，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黃勤珍98.05.27